1月27日是波兰奥斯威辛集中营解放纪念日。为了不能忘却的过去,在70周年纪念日到来之前,中新社记者随同德国外国记协代表团专程前往奥斯威辛,采访了大屠杀的幸存者约瑟夫·潘钦斯基(JózefPaczyński)先生。
潘钦斯基已是耄耋之人,但看上去却不像有95岁高龄,双眼明亮,思维敏捷也十分健谈。
作为尚在人世的最后一名生还者,潘钦斯基在健康允许的情况下,还是经常出席演讲会,也愿意接受媒体采访,他说,这样做是为了世人永不忘记德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。
作为波兰战俘,从1940年6月起,潘钦斯基在奥斯威辛集中营被囚禁了5年。他至今清楚记得初到这个灭绝营的情景:“大约早上3点,押送我们的火车在一个小火车站停下来,站牌上写着‘奥施威茨’(此处为德语奥斯威辛)。然后就听见有人喊:‘所有人都下车,所有人!’党卫军们把我们推下车,随意又踢又打”。
728名波兰囚犯下车之后,站在第一排的潘钦斯基听到了党卫军令人震惊的训话:“你们来的这里不是疗养院,而是德国集中营。这里最多能活3个月。神职人员或者是犹太人只能活6个星期。每个囚犯离开这里的唯一道路是通过焚尸炉的烟囱!”
从那天起,集中营的每一名囚犯都生活在死亡的威胁中。潘钦斯基劳动的地方在集中营毒气室对面,亲眼目睹过大屠杀的场景。他回忆说,某日看到一队犹太人走进了毒气室所在的院子里。“我跑到阁楼上,掀起房顶的一块瓦,从缝隙里望出去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”。“我看到党卫军要求那些人脱衣服,那些人把东西放在墙边,然后进了房子里,门马上就关了。这时一个党卫军登上房顶,往下面一个洞里一直倒东西”。“虽然那里的墙很厚,我还是听到了喊声!那是下午3点左右。然后喊声越来越弱,大约15到20分钟之后,声音才听不到了”。
记者问潘钦斯基当时是否想过逃跑,他说当然,但逃跑实在不容易:“如果一个人跑了,他们会把这人的母亲抓来,或者把他的姐妹们抓来”。“1941年7月,集中营当时有16000人,14号楼缺了一名囚犯,党卫军召集所有人列队。后来实在找不到这人,党卫军指挥官就挑了10名囚犯出来开枪打死了”。
到集中营两年后,潘钦斯基成了奥斯威辛党卫军头目鲁道尔夫·霍斯(RudolfHoess)的理发师。
霍斯亲手建立了奥斯威辛的毒气灭绝设施,将这里变成一个杀人工厂。从1941年起,在他手中被杀害的集中营囚犯多达100余万,其中大部分是犹太人,被称作“奥斯威辛刽子手”。德国向盟军投降后,霍斯于1946年在潜伏中被抓,后被带往波兰接受审判,1947年在华沙被判绞刑。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原址上,霍斯面对自己的原住址走上绞架,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据潘钦斯基回忆,1942年的一天,一名党卫军下级军官将他带到了霍斯在集中营的住宅。“他太太站在门口谢了那位军官,带着我进到房子里面。我当时心里特别害怕,跟着她上了二楼,进到卫生间,那里有镜子、洗手池及一把椅子”。然后霍斯进来了,没说一句话。“我的手在发抖,但装着没事给他理发。也许对我的工作挺满意,以后我每周都到他那里去一次”,霍斯却从未与他对话。
潘钦斯基为刽子手理发3年,其间多次想过趁机杀了他。“不过这样做的后果是,我的家人及集中营半数人都会因此死掉,而纳粹很快又会派人来代替他”。
理发师的工作也许成为潘钦斯基最终幸存的原因。当缺吃少穿的其他囚犯在冰天雪地的野外做苦力、许多人因疾病和饥饿倒地不起时,他从事的劳动所幸是在环境较为温暖的室内,并且因为体力消耗不大,有限的食物保障了他不致饿死。
1945年1月18日,潘钦斯基被挑出来走上了所谓的“死亡之路”,从奥斯威辛转往毛特豪森集中营。“那天夜里没有灯光,周围只有两只火把照亮。有人命令我们出来,带着自己的那点东西”。“天气很冷,有残雪及冰冻。我走在队伍的最外面”。“有些年纪大的人说走不动了。然后一个人倒在树下。我后面有3名党卫军,向停下的人不停开枪”。
但潘钦斯基幸存了下来。当年5月,美国盟军解放了毛特豪森集中营。后来,潘钦斯基在克拉科夫上了大学,结婚生子,退休前是一所电子科技学校的校长。